新冠疫情对信用保证保险的影响及应对措施
- 与市场预期相左，由于政府采取了强有力的干预措施以及保险公司对产品特点做出调整并迅速加强风险管理，新冠疫情并未引起索赔风暴。
- 尽管大量破产暂时得以避免，但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下，2022/2023年或将出现破产潮。
- 高度不确定性仍笼罩着全球市场。各国政府正逐步减少支持性措施，同时，近期一系列事件，如地缘政治局势进一步紧张、通胀以及利率抬升都为市场前景蒙上阴影，促使保险业保持审慎态度。
前言
2020年初，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全球经济一度陷入严重但相对短暂的经济衰退中。具有高度传染性的新型冠状病毒（SARS-CoV-2）在全球范围内引发“封城潮”，严重扰乱了正常的生产制造和物流运作。消费者需求也急剧下降。随后，变异毒株相继出现，引发数波疫情，世界各国政府仓促间大力推动疫苗生产，以期满足全球60多亿居民的需求。2020年至2021年间，全球经济产出损失总额估计高达10万亿美元。[1]
尽管宏观环境充满挑战，但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信用保证保险的核保工作中，一个显著趋势是破产潮相对“温和”。2020年初，国际清算银行曾预计新冠疫情爆发后的第一年里，全球约50%的企业将可能面临现金短缺的问题。一项针对50个国家的30,000名小企业高管的调查显示，销售收入普遍下降，超过25%的企业倒闭。[2]基于历史数据的预测结果则显示，2020年的经济风波将导致全球企业破产数量增加40%。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2020年以来全球企业破产数量减少了约12%。[3]破产事件的发生为何会违背经济周期？对全球信用保证保险市场而言，未来发展前景如何？
政府对信用保证保险的支持
与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等前几轮经济动荡相比，本轮经济风暴一个关键的不同之处在于，各国政府为降低新冠疫情的负面影响都推行了强有力的支持性措施。疫情爆发后，全球主要经济体纷纷启动不同的经济支持计划，以保障就业、供应链运作及促进国内消费。在对外贸易方面，各国政府也推出措施，通过提供信用保险来支持贸易发展（参见表1）。
表1：疫情期间各国政府支持信用保险的政策实例
资料来源：新冠疫情最新资讯，截至2020年5月29日的一周，怡安集团（Aon）
2020年5月，英国政府启动贸易信贷再保险计划（Trade Credit Reinsurance Scheme），向在英国运营的信贷保险公司提供总计100亿英镑的再保险支持。[4]在德国，政府通过与保险公司分担风险的方式向所有信用保险公司提供支持，最高可达500亿欧元，必要情况下，还可以提供高达300亿欧元的补充保险。法国政府通过比例再保险提供总计120亿欧元的支持，以加强法国信贷保险公司的承保能力。同样，比利时政府根据欧盟委员会批准的临时框架，推出规模为9.03亿欧元的再保险计划来支持贸易信用保险。[5]其他主要市场，如加拿大、荷兰、新西兰和土耳其，也启动了各自的试点计划，探索支持信用保险的模式。
事实上，世界银行的一项研究表明，各国政府在新冠疫情期间的应对速度比以往的危机时期更为迅速。截至2020年5月，各国政府已推出总计9万亿美元的巨额财政刺激举措。此外，参与世界银行调查的经济体中，超过80%已经实行某种形式的债务偿还紧急措施。除了支持信用保险的计划，各国政府还采取了其他多种紧急措施，如禁止加速履行合同条款、取消利息和罚金，或禁止没收财产。约25%的司法管辖区还采取了一种不常见的应对方式——暂停司法程序措施。[6]尽管上述举措多数只是临时措施，且只适用于特定事项或行业，但仍为企业提供了亟需的喘息空间，延缓破产事件的发生。
引发破产的经济动因
那么，是否经济周期这个单一因素已经无法准确预测破产潮的出现？
首先，过去几年GDP（国内生产总值）的波动幅度有所增加。2020年初经济急剧衰退后，全球经济很快在2021年迎来强劲反弹。然而，随着更多变异毒株的出现和俄乌冲突的爆发，2022年初全球经济增速再次下降，市场对通胀的担忧也随之加深。例如，2022年上半年，美国连续两个季度GDP增长为负值。在宏观经济剧烈波动的背景下，理顺GDP增长与破产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困难，尤其是破产往往滞后于经济周期，有时甚至会间隔一到两年才会出现。
尽管如此，我们相信破产与经济周期密不可分，虽然政府的举措可能会延长破产“酝酿期”。例如，旨在推动经济增长或促进国内消费的政策将有助于避免企业破产，而干涉破产程序的行政措施只能推迟破产的到来而非逆转破产趋势。我们看到，当部分国家/地区支持企业经营和延缓破产趋势的措施在2021年到期时，破产申请数量随之攀升。
同理，随着更多支持性政策到期，2022/23年度的破产企业数量可能会继续增加。此外，今年初全球经济急剧衰退，剩余时日以及明年的经济前景更加黯淡，都将对企业的资产负债表带来压力（参见表2）。另一方面，如果政府恢复启用行政措施，包括进一步推出支持信用保险的举措，破产潮则可能再度延迟出现。
表2：经济前景与破产潮
随着上述经济变量的变化，实例资料也印证了破产潮不可避免。例如，2020年首批申请破产的企业集中于零售业，其次是石油、天然气、食品服务和旅游业（参见图1）。破产申请的趋势印证了政府政策以及政策减退的影响 （参见图2），这一趋势也反映出不同国家在2022年和2023年的破产预期。一般而言，各国普遍预计2022年破产企业的数量将会减少，而2023年政府干预措施期满后，破产数量将会增加。
图1：2020年按行业划分的破产申请（截至2020年8月31日）
资料来源：GlobalData企业文件分析数据库
图2：破产数量年度同比变化
资料来源： 破产企业数量随政府支持政策的结束而增加，Atradius经济研究，2022年4月
总而言之，2020年政府干预措施带来的喘息机会可能是暂时的。经济因素将再次发挥作用，决定企业的业绩和破产出现的概率。在那些已经缩减支持性政策的市场，2021年和2022年初可能已经经历调整。对那些支持性政策尚未完全退出的市场而言，2023年将更加痛苦。当然，如果明年经济增长超过预期，破产潮也会更加温和。
对信用保险的影响
毫无疑问，上述政府政策对于维持企业运转和稳定经济运行起到了积极作用，更重要的是其间接甚至无形的作用——维护市场信心和控制金融风险传染。
尽管如此，面对房地产泡沫破裂、全球供应链中断以及原材料成本上升，信用保险核保机构的担忧不无道理。实际上，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初，许多同业都预计信用保险的损失率将飙升至200%以上，与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时期相似。然而事实是最近两次续约的保单的损失率处于行业历史最低水平。我们留意到，信用保险公司的损失率平均低至20-40%。除了损失率降低，过去两年行业还呈现以下特点：
- 对主要经济体而言，信用保险的重要性体现在政府迅速推行支持性政策，特别是 为信用保险提供再保险支持。
- 信用保险公司也做出快速有效的应对，例如收紧核保筛选，降低受影响行业的风险敞口，以及撤回未使用的限额。
- 迄今为止，已经采取的措施虽有助于降低信用保险行业的风险，但也反映出信用保险的灵活性以及对新保单和续保的要求更为严格。
- 信用保险公司采用了更严格的保单条款 ，提高保费，甚至每周密切监控索赔和损失的变化趋势。
市场展望
我们尚未完全走出新冠疫情，全球经济也还面临诸多发展阻力——俄乌冲突持续、通胀和利率抬升，以及迫在眉睫的全球经济衰退。在此背景下，我们需要秉持审慎的核保原则，深入理解市场动态，并实行有效的风控措施。
此外，疫情的长尾效应也要求我们保持谨慎。从历史数据来看，至少在破产方面，疫情的长尾效应显著，不良贷款（NPL）往往需要经历数个季度的累积才会达到顶峰。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时期，经合组织成员国的不良贷款规模历经13个季度才达到顶峰。近期一份研究指出，危机爆发后，全球范围内不良贷款规模持续上升期平均为2.4年。[8] 这意味着破产高峰期通常滞后于危机，并可能因政府干预而进一步延迟。虽然破产潮尚未如期而至，但这并不意味着经济周期已被打破，未来仍充满挑战。
[1] 《新冠疫情的经济成本是什么？》（What is the economic cost of covid-19?），《经济学人》，2021年1月9日。
[2] 《暴风雨前的宁静：新冠疫情爆发后企业破产申请的早期证据》（The Calm Before the Storm: Early Evidence on Business Insolvency Filings After the Onset of COVID-19），新冠疫情笔记（COVID-19 Notes），世界银行。
[3] 预计增幅40%是基于历史敏感性分析并假设其他条件不变得出的结论。资料来源：《破产：我们会回来的》（Insolvencies: We’ll be back），2021年10月6日，安联贸易（Allianz Trade）。
[4]请参阅《冠状病毒 – 贸易信用保险》（Coronavirus – Trade Credit Insurance）, Eversheds Sutherland。
[5]请参阅《委员会就新冠疫情期间支持经济发展的国家援助措施的临时框架文件，第2020/C 91 1/01号（Communication from the Commission Temporary Framework for State aid measures to support the economy in the current COVID-19 outbreak 2020/C 91 1/01）， EUROPA。
[6] 《暴风雨前的宁静：新冠疫情爆发后企业破产申请的早期证据》（The Calm Before the Storm: Early Evidence on Business Insolvency Filings After the Onset of COVID-19），新冠疫情笔记（COVID-19 Notes），世界银行。
[7] 资料来源：《世界经济展望2022年7月更新》（World Economic Outlook update July 202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
[8] 64 参见Anil Ari, Sophia Chen, Lev Ratnovski 《银行业危机期间不良贷款的变化：一个全新的数据库》（The Dynamics of Non-Performing Loans During Banking Crises: A New Database），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文件，WP/19/272，2019年12月。文中对银行业危机的定义，请参阅Luc Laeven和Fabian Valencia《重新审视系统性银行危机》（Systemic Banking Crises Revisited），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文件，WP/18/206，2018年9月。
